追思录:临终关怀

2023年5月21日,主日上午9:28分,我到母亲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她停止了呼吸,荣归天家、安息主怀。我说,我的母亲去永恒里礼拜去了。我写这篇Blog,正在庐山牯岭街八月咖啡,找了一个舒适、无人打扰的位置,点了杯拿铁、巧克力慕斯。曾阿姨则坐在另一个房间,对着马路的风景。这一趟旅行于我是退修会,关掉了微信,用起了现金。我同时也祈求神帮助我回忆这段无比宝贵的属灵之旅,也使我在回忆过程中,记念我的母亲,珍藏神宝贵儿女在我们身上所行的善。
2023年春节期间,我的母亲住了25天ICU,我们在ICU过的春节。春节期间,在照顾她的时候,我也在坚持工作。这个阶段遇到最大的挑战就是要赶紧决定是否给母亲做心脏起搏器的手术。在祷告中,也通过与两位导师的沟通,结合着实际,不住地祷告、思考、权衡,我的考虑不是基于如何彰显自己的信心,而是如何爱我的妈妈。住院期间,她接近猝死两次。我非常痛苦地呼求,感觉到死亡在眼前,一切仓促又紧急,反而使我做决定变得艰难。我呼求神,求神帮助我,可以差派人帮助我。结果没多久,曾阿姨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们之前素不相识,也许她从Eddy那里报告H20事工时听过我的名字。曾阿姨跟我分享了她的经历,并决定从重庆到武汉来陪伴我,为我的母亲做临终关怀。我和曾阿姨一直都在交通、祷告,曾阿姨祷告完求神医治她,也没多久,我的母亲居然下床走到了客厅,后续三个月生活质量挺高,虽然她身体好时,我们又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争吵,她也说了中伤我的话,让我无能为力只能躲回房间祷告、哭泣。整整3个月,她再一次进入了ICU,5天花了1W5,病情恶化,医院说要截肢。我拒绝了。因为我决定我要保护我母亲的尊严。我独自一人打120送她住院、接她出院。曾阿姨一看到我母亲出院时的状态,她第二次从重庆赶来。这些,我在妈妈的追思礼拜上,也公开对这些经历做出了见证。
我其实很早都有为母亲的死亡、我自己的死亡祷告。“死亡”这个关键词,也时常是我祷告的主题之一,神照着我的祷告成全了我母亲和我的心愿。在追思礼拜中,我说掉了一句我想说的话。我母亲奇迹般从房间走出来,并不是因为我照顾她照顾得有多好,而是神怜悯了我。
自从我第二次从ICU接母亲回家,我心中萦绕着一个问题:奇迹会发生第二次吗?不管是否会发生第二次,爱她、陪伴她是我的决定。
我每天都会跟她说话,我告诉她:妈妈,我知道你现在的灵魂非常清楚,只是因为身体太痛苦,无法回应我。我很爱你,很谢谢你做了我的妈妈,支持我的决定,给予我信任。与此同时,我也请求她原谅,我也说过伤害她的话,也做过错事,请饶恕我。我看着妈妈身体一日比一日衰退,我知道她时日不多。我和曾阿姨围着她唱《奇异恩典》,曾阿姨坚定认为,我们在唱这赞美时有天使围唱。5月20日,很有成就的凯勒牧师被接走,曾阿姨还在想,会不会我的妈妈和凯勒牧师一同被接走。我们听着她唉哼了一晚上,清晨,我坐起来做了很长很长的祷告,其中有一句让曾阿姨印象深刻:求神使我母亲的唉哼变为赞美。在这很长很长的祷告中,没有一点刻意,就是自然而然与神相见,无比亲密、无比温柔。5月21日,听见母亲长叹了一声,等我再过去看的时候,她的气息已经停止。我和曾阿姨赶紧为她换上预备好的衣服,是卞阿姨精心制作的。当我看到衣服图片时,看到雪白与红色十字架,我心中的害怕、不安瞬间被抚平。给母亲擦身子、换衣服,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静静地等待着殡仪馆到家里来安置她,期间通知重要的亲友,在小客厅布置好了灵堂。没有找一条龙,都是自己这几个月来构思、一点点落实的结果。
我之前以为自己会很恐惧、会很害怕,但实际一点没有。在我抱着母亲的遗像,走在确认遗体的路上,韩绪在我边上问我:你可以吗?我回复他:我可以。殡仪馆把我母亲推出来,问我:这是潘佩君吗?我回答:是的,她是我的妈妈。做了简单的告别,我看着她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如同睡着一样,脸上也没有可怕的腮红,我的心非常得安慰。推她进火化炉的时候,走在长长的殡仪馆走廊里,我一边伤心一边感谢一边祷告。感谢着神,我做好了临终关怀,妈妈和我都没有留下遗憾。我也思考着自己与众人的结局。让我痛苦的不再是死亡本身,而是告别后的分离。
临终关怀的前提是尊重。在我母亲离世前两天,我母亲大小便失禁,左脚已彻底感染,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这些都是和尊严紧密挂钩的,我从心里到我的行为都没有体现出一些嫌弃,轻声告诉她,妈妈,我现在要给你换纱布。妈妈其实是知道的,即使她并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我不断在告诉她,我爱她,也对她说着感谢的话,也悔改具体的事情,请求她的饶恕。曾阿姨说,主日清晨看见她像个小孩子睁着眼睛望着天,那个时候她一定见到了主。她的身体非常柔软,曾阿姨说这是基督徒的死亡,平静、安稳如同睡着一般。
Eddy老师赶来主持了追思礼拜。听到曾阿姨说,她第一次回去时,Eddy非常郑重、认真地感谢她帮助了素未谋面的我。我也很谢谢他。
至于母亲的追思礼拜,完全就是我所预想的那样。只是,我曾经没有想到,我和我母亲的信仰可以在这样的家族里得到最大的尊重。这对于我来讲是极大的安慰,也看到这是坚定信仰的结果。整个葬礼筹办地得体、大方、端庄,也很好地维护了自己的界限。
不过,我的总体感受是,好像随着服侍我的母亲,我再一次经历到了基督的死而复活。再次特别鸣谢:两次过来服侍我们的曾阿姨,认真对待我的Eddy老师,怀着身孕和我一同预备感谢信的韩绪&李晶夫妻,为我母亲制作寿衣的卞阿姨,一直关心我状态、清晨祷告的芳姐,守望祷告的查经小组等众多弟兄姊妹。我曾一度因“弟兄姊妹”四个字感到恐惧,但如今,恐惧被化解。这也是神奇妙的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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