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日记:看到老年人的困境

《创世记》中有一段经文,讲的是挪亚喝醉了酒,三个儿子看到年迈的挪亚喝醉赤身的样子,迦南看到了,就跑出去告诉闪和雅弗。闪和雅弗看到了,就拿件衣服,倒退着进去,给挪亚搭上,背着脸回避了挪亚失态的样子。挪亚醒来之后,咒诅了迦南,祝福了闪和雅弗。这是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的场景,我不认为这一段经文仅仅只是在探讨喝酒是不是罪的问题。当我近距离和妈妈接触,我想到了这个时候的挪亚。对这段经文的体会更是不一样。
昨天晚上跟李晶、韩绪出去吃饭,我们的约会流程就是以嘴巴为主题,以双腿为辅助,吃完饭,边走边聊,李晶打趣地说道:“跟你出来就要做好长征的准备,因为知道要走很多路。”韩绪也跟着我们遛,这种情况他是不会觉得烦的。昨天当街溜子当到12点,后来我们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坐下,桌椅舒适,还有大伞遮挡,空气凉爽,还飘着雨。李晶觉得我很不容易,又同时觉得我像是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我跟她说,其实我是感恩的。家里老人年纪大、生病,是每个人几乎逃避不了的,我现在经历到这些,我没有自己的家庭照顾,也没有小孩,还比很多人经历到了前面,某种程度这确实是一种恩典,是值得感恩的。
今早发生一件事,我闻到一股臭味起来,看到妈妈赤着下半身坐在地上,周围还有大便的痕迹。我问她,你摔倒了怎么不叫我呢?她说:我没有摔倒,我是故意坐在地上的。我问她:那你怎么想不过故意坐在地上呢?她便觉得我是在逼她。这一瞬间,我知道这就是老年人在遮掩自己变得无能的真实心理处境。我就带她去洗澡,当然她也别扭了两句,我说:你需要洗澡。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她安顿好了之后,我又开始清洁地上的大便,再让她坐上轮椅吃饭。我喝了早上的第一杯温水,开始喝咖啡,拿出了手机查看监控,才了解到了真相。凌晨四点伴,她估计来不及了,拉在了客厅。她意识到自己把大便拉在了地上,又想整理,于是自己用手抓起了大便,事后却忘记自己无意识做的这个举动。她并没有叫我,她只想自己处理。她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体垮成了今天这样,自尊心无法面对,就只能否认。她这次身体水肿,洗澡时发现,屁股也肿了起来。医生说,她的五脏六腑是漏水的,她身体其实负担很大,只不过因为耐痛,对痛感承受能力很强。问我妈妈,她几乎说不出什么感受。只会用很大的声音否认道:“我!没!病!”,我反复告诉她事实,也没有编一些看起来梦幻的谎言给她,我告诉她,你现在的身体是不好的,以前你不好好对待自己,导致现在所有并发症都找上门来,你不用这么大力气说话,会动气伤害自己。她就弱下来说:我怕你听不到。
我通过摄像头,亲眼看到一个老人的困境。我在祷告中反思自己,之前总是会做到事无巨细,我看到她反而是觉得不自在的。对她的爱,就是要给她空间,让她自己感受到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并不是在拖累我,在必要的时候,我再去搭一把手。这是维护她自尊心的方式。今天看到她的左眼也青了,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知道她坐在地上,心里估计是很丧气的。
我把很多环境、考验,当成是属灵旅程,我也不想白白经历。这两天,在学习、阅读、学车、与神亲近,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去找工作了,看到今天她这幅模样,如果我不在家,她也许会在地上,在大便围绕下坐一天。我也知道在神怜悯的眷顾下,我们的情况已经好太多太多,每天日子过得也还挺滋润。
实话说,白发是老年人的冠冕,但并不是每个老年人都会有这顶冠冕。我妈妈白发少,但她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是一个很普通又蒙恩典的老年人。我也总是鼓励她,跟她说,不用畏惧衰老和死亡,我们心平气和接受、经历,是因为我们本来就蒙了基督的拯救与怜悯,她也总会用感谢神来回应我。而我想好好爱她,用智慧去爱她。我也想去爱别人的老人。不仅是老人,是人。但爱真是一件极难的功课,需要倒空自己,也需要诚实、柔和、勇敢、谦卑。这需要不断去操练、精炼。
我明显感觉到,我与神之间的关系又和以前不同了。更深刻、更宽厚了。我也不再想去抓住什么、证明什么,而是享受福音所带来的和平。所以,我不觉得我在经历的是困境,我也不喜欢别人带着一股子同情或者热泪盈眶的样子跟我讲。我昨天跟李晶讲,是的,那段时间确实是在做临终的准备。神让她起来,是给我时间,对我来讲,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去做的。但是这影响力对于旁人来讲,就是神医。它确实是个神迹,对我来讲却不过是日常。
我也在思考神迹这件事。马可福音中记载,主耶稣和门徒说完了话,后来被接到天上,坐在神的右边。门徒留在地上,宣传福音。主和他们童工,用神迹随着,证实所传的道。这段经文前面还有,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后面还有一节,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但神迹同时也是向那些只想求神迹的人是隐藏的。我以前不相信神迹,后来发现,只要是忠心跟随耶稣,总会看到神迹。
这也让我想到了一件我在禾场经历到的一件事。有一位阿姨,非要说自己是被鬼附的,她整个人看着极为痛苦。我不害怕她,在沟通中我了解到是一位牧师坚定地跟她说:你是被鬼附了。但实际上,她得的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病,我查到了相关资料,看到了一些受访者,她的情况符合特征。在我观点里,把一切无法解释的问题通通解释为“被鬼附”,这是牧师以及服侍者的无能。因为他需要通过卖弄高深,才能显出自己特别有属灵眼光。一位弟兄,似乎也无法关怀她,便叫我去,这位阿姨非常迫切的问我:你会不会赶鬼?我说:我不会赶鬼,但是我能为你祷告。她祷告时,双膝跪地,眉头紧锁,我一句一句带着她。她期待祷告的结果是,她身上的鬼能够赶出去。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她说了一句话:你真的不会赶鬼。我当时心里用德云社的口味回了一句:嗐,可不呢嘛。
我们总希望自己的问题可以被解决,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更大的眼界并不根植于问题被解决,而在于思索关于永生的事。生的盼望并不在地上,而地上的盼望先是被耶稣带来的,后是耶稣的门徒们,现在是我们,盼望总是那些揣着爱回应耶稣的跟随者们所带来的。我所关心的,并不是我经历了什么神迹,我关心的是我该怎么活的问题,我该怎么面对神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也总是和我该如何面对他人息息相关的。
Sally
是呀,如何做維護他人自尊的前提下去愛人,是一項功課